君迁

浮生只合樽前老,雪满长安道。

【k漏】“今儿我们俩说段爱情故事”

* 俩相声演员的故事

* ooc飞到天际

* 仅限二次

* 带moonlight玩儿,打了moonlight的tag


“哦漏QAQ怎么都没有想到,自己有朝一日会去说相声。”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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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“不成吧。”

 “这怎么不成呢?”

“您这儿得有句话。”

“有句话……噢对对对,您瞧我这记性。我这儿是是有句话——那个,我什么话来着?”

“哎?‘愿与你披风沥雪,共赴红尘’啊。”

“对对对,是这句是这句。‘披风沥雪,共赴红尘’,对了,这会可记住了。”

“忘不了了吧?”

“忘不了了忘不了了,记得牢牢的。”

“就是,您统共就一句词还不记住了真是。”

“记住了。您受累,再来一趟。”

“哎!此刻千山过尽,天寒地冻,渺无人烟,正是你我分别之时,各奔前程——”

“愿与你披风沥雪,共赴红尘。”

“好——哇!”

“等会儿等会儿,那个……什么,我今儿个棉衣没带够,怕保不了暖。”

“不是,您先等会儿。这大热天的,您保什么暖啊?”

“您刚刚不是还说天寒地冻渺无人烟。这我要不带点儿大羽绒服啊棉背心啊什么的,不得冻死在雪地里啊。”

“是,您还当真了是不是?那后边儿那句你怎么不当真呢?”

“嗨,我当真干嘛呀我——那是剧中人讲的台词。”

“这不是挺清楚的吗。”
“我再确认一下啊,就是剧中人谈恋爱,跟咱们没有关系是吧。”

“那,那是没有关系啊。您要想谈恋爱得再追一遍,别老想着捡这个现成的。”

“噢就那棉衣也是剧中人穿对吧。”

“对对对——哎不对哪来的棉衣啊,这剧里头没有棉衣。”

“没有棉衣吗?”

“没有没有,没有棉衣。您别再盯我看了。您再看我,我害臊。”

“就这老脸您还害臊呢?得得得,咱接着往后说别的吧。”

……

 

“可以啊漏漏,今天讲得不错。”

哦漏甫一下台便被社员抱了个满怀。路人笑呵呵看着他俩,奇然递了瓶水笑道以后咱们社团可就仗着您两位了。斯雷嘟在后边儿猛拍他肩膀。哦漏忙把他推开,犹自咳了两声,感觉自己肩胛骨受到了不小的创伤。

“哎,你可小心点儿。”KB见这状况,手里折扇就势往斯雷嘟头上一拍。斯雷嘟措手不及,委屈着脸说你在台上拍漏漏可都是开扇的!搞歧视啊KBShinya……哦漏看不过去,摆了摆手道:“其实一般台上都我打KB。”

同为捧哏的奇然颇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:

“别哭了,真不疼。”

萧忆情咬着半根冰棒踱过来:

“下台啦?今儿K老师应变很机智嘛。”

“你们俩今天说得真算挺不错。”路人也道,“包袱也响,现场气氛调动得也好,很不错了,估计明天就能在校园网上流传。”

哦漏一僵,犹犹豫豫抬头:“不至于吧?”

“漏漏,进了这行就得有这行的觉悟。”路人作沉痛状,“我看你平时也没少捧着手机看我视频。”

“瞻仰您的英姿啊。”萧忆情笑。

“我看他们是在截表情包。”

“行了行了你们俩搁这扯什么呢,KB你可以啊,《山河图》这么难一关都闯过来了。我们几个在后台听你戏腔,都替你捏一把汗。”

“谢谢,您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呢。”

“确实,今天漏漏也发挥得很可以。就他那句‘你不见这乾坤朗朗山河天地——’简直太亮堂了!”

“那可不是怎么地,满堂彩啊。不过说实在的,漏漏你嗓子太好了,简直天生跟我们干这一行的。”

“你没听见底下观众的欢呼声,都快把屋顶掀了……漏漏你不知道,我们几个刚刚还说呢,咱今儿个该喝一杯啊,都为你俩高兴。哎,庆祝庆祝大K和漏漏演出成功!”

“啊,可是我不太会喝酒……”

“得了得了啊你们。”不知从何处出现的KB拦开路人往哦漏肩上搭的手臂,顺道亲切揽过哦漏肩膀,“漏漏真不会喝酒,看你们万一把人灌醉了怎么办。”

“怎么办?就地办——”萧忆情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路人赏了一个爆栗:“说话悠着点儿,也不看看我同意了吗。”

“行了行了。你们看漏漏脸都红成什么样儿了,还调戏人家。”KB哭笑不得,凑到哦漏耳畔道:“别理他们瞎说,K哥罩着你啊。”

“多新鲜哪。”哦漏脱口而出。

六个人沉默了得有半分钟吧,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。

“好啊KBShinya,你也有今天。”

斯雷嘟给他锤了一拳,嘴上却笑道:“吃什么?走哥几个海底捞伺候!”

 

哦漏夹杂在一群天南地北却非得满口京片子的人中间,心中也觉好笑得紧。看看KB,看看路人,哪个原先不是温糯软语的口音,结果相声社里待两年——还不到两年,KB就待了几个月,您看看吧,儿化音比谁都强,恨不得把舌头卷了包粽子。

说是喝酒去,其实几个人都不经喝,没开几瓶就纷纷倒在了桌上。唯有斯雷嘟稍好一点儿,张罗着把另外几人送回了家。哦漏没喝酒,跟他们折腾一晚上也累得够呛,便打了声招呼回宿舍去。

临近熄灯时间,校道几乎没人,久伴的唯有树叶拂动的瑟缩声。天遥路远,笔直地,一眼望不到头。刚吃的烧鹅蒸鱼辣子鸡又在他胃中不安分起来,哦漏倒笑了,寻思着这店虽小却是什么菜系都有,包罗万象,假以时日必能开到大街口。之前对过的词又在他脑海中纷乱地浮涌。

带着笑音的,一本正经的,娓娓诉来的,都是KB的声音。

 

“上星期啊,我去我们街口餐厅吃饭。那家餐厅是有名的,专门做西湖醋鱼。”

“西湖醋鱼,那好吃啊。”

哦漏听见自己的回答,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。

“我本来就打算悄悄地,一个人去的。吃完了我就回来,一点儿痕迹都不露。回来了往后台里一躺,萧忆情还问我呢:‘哎这么半天去哪儿了啊?没吃饭食堂走一遭啊?’我就自己偷着乐,还要回他:‘你去吧!我减肥呢!’”

“您瞧瞧,这太坏了。”

“想得好啊。可惜被人给搅合了。”

“哎呦,谁搅合您吃西湖醋鱼了啊?”

“哦漏你别给我装不知道!”KB一叉腰手指哦漏,“你别在这跟我明知故问的。我问你,上周是不是你排完练,死乞白赖地要跟我去吃饭的?”

“那排完练大中午了,中午一点了,回回不都是咱俩一起去吃饭的吗!”

“哎也是我心肠好啊。看他委屈巴巴地盯着我,那水汪汪的大眼睛,一闪一闪的。我一想怎么办呢?”KB作无奈状转向观众席,“得,一起去吧。”

“哎我就跟定他了。我就……我就吃定他了。”

“其实其他人呢,我都不带他们去。

“那您为什么带我去呢?”

“儿童半价。”
“哎不是您等会儿。”哦漏作势讨伐,“我儿童怎么着?我是你搭档。”

“我是你爸爸。”

哦漏给逗笑了:“去你的吧。”

“是啊。千年等一回嘛可不是,才等到这么个好搭档。”

“不能这么说。您可太抬举我了。”

“今天在这里呢我跟大家伙说句话,反正也都推心置腹的是吧。我这人呢,有一个毛病,气性大,没什么人能相处得来。别看平时乐乐呵呵地到处跑去,其实啊,没朋友。”

“噢,朋友不多。”

“就只有这么一个人。”

“谁啊?”

“哦漏QAQ。”

哦漏没答话。他定定地望着KB的眸子,顿了一秒,方才接着道:“那我可真是十分荣幸。”

“所以啊,他这人就好。”KB啪一声折扇打开,“他这人有一个特点……”

 

你就扯吧。哦漏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道路上,暗暗地想。他看着KB这点交际花属性还发挥得淋漓尽致,成日三班五班地跑着,哥哥姐姐叫得比谁都亲。真要说为人内敛,就靠着对方发光发热,他哦漏那是符合得多。

回头观众又该说这相声词给写颠倒了。哦漏有点头痛。

别老是你在台上说俏皮话啊,下次也该换我讲两句了。承蒙跟我搭档这么些日子,多有担待。哦漏知道自己不擅言辞,更别提一本正经在台上说笑话,两人刚开始搭档的几次,全凭着KB不断翻包袱撑着,这才没让观众注意力集中在他这个不合格的捧哏身上。一连好几个月他都发狠地练,基本功一套套地来,却独独没想过要换人重演——他捧哏的,这底儿得兜住了,不然KB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,他心里踏实不下来。

后来网上观众也说了,好像KB旁边这个位置,除了哦漏能上,旁人还真没那气质。就算听段单口,也好像总是少了点什么,心里空落落的。

哎,那敢情好。哦漏虽说嘴上说着让KB拓宽点路子,但是真看到这段评价的时候,心中还是隐约地开了朵花。

他想,值了。

 

 

2.

“哎KB啊漏漏,我之前看了看我们公众号下面的评论。我觉得我们要不出个新节目,你们下次可以试试换着来。”

路人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时候KB和哦漏正在排《白云间》,大段大段的行板,饶是哦漏生就一副好嗓子也磨得累人。好不容易得个喘息机会,他闻言抬头道:“怎么换?”

KB更直接:“不换。我们好不容易才排出来的节目,哪能随随便便给人了。”

路人直摆手:“不是,我的意思是——漏漏怼你已经很熟练了,他总不能一直当捧哏,观众也差不多该看腻了。我寻思着你们试试调换个角色,都可以学习点新东西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。KB往桌上一丢剧本:“这样啊,那行。没问题。”

哦漏也点了点头。

“对,我这刚好有个想法,给你们讲一下……”

 

“上台来得感谢观众们的热情掌声。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KBShinya,社团里最小的就是我。小老弟KB,靠抱各种聚聚们的大腿维持生活。这位是我的搭档,哦漏QAQ。”

“是我。”

“哎之前微博征集的活动,我们收到了一位观众的问题。他问,‘KB小公举在台上是不是从来不舍得打漏漏啊2333看看人家嘟嘟和仙儿,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[doge]’。啊这个问题嘛,为什么我从来不拿扇子怼哦漏,其实问题的答案很简单。”

“你舍不得?”

“我打不过他。”

“他确实打不过我。”哦漏绷不住笑了。台下观众沸腾,KB故作辞色道:“去去去,开个玩笑。我家捧哏,肯定我得护着啊。”

哦漏乐道:“哎哟那可多亏您了。感谢各位,从此以后我多一免费保镖。”

“您还能多一个免费保健。我跟你说我按摩的手法可好了——”话没说完台下已经喊成一片,细听全都是哦漏我爱你我要给你生孩子云云。KB毫不介意,挥手笑道,“等下,这礼物你们还真都给他啊?就没点儿给我的?这什么世道,头一回见着礼物都给捧哏的。”

“说什么哪。”哦漏扇骨往桌子上一磕,“今儿个我逗哏。”

“诶,诶诶诶,这怎么改了呢?不向来是我逗哏,您给我捧吗?”

“捧腻了。换换心情。”哦漏扇子往KB一指,“回去,站桌子里头去。”

KB委委屈屈站回去了。

哦漏暗暗松了口气,方才别看他收放自如,其实手心里可捏着把汗。他不善言辞,虽说待相声社这两年给他练出来不少,可真正当逗哏把握全场节奏还是第一次,难免有些紧张。KB似是看出来了,频频给他递个关心的眼神。哦漏一时没反应过来,就顺着他目光回望过去。

两人足足在舞台上对视了十几秒。

哦漏暗道这下不好,一吸气指着KB鼻子就道:

“你还讲不讲相声了这是?你这,你尽望着我干嘛呀?”

得,活活一副泼妇骂街姿势。哦漏绝望地闭上了眼,想着这视频得在校园网上不知道流传多少天的,就眼前一黑。

“看你好看。”

KB语调诚恳,目光深沉。

“你最好看。”哦漏顶回去,“不能跟您比。”

KB明显愣住了,笑笑没说话。哦漏记起自己身为逗哏的重大职责,接着道:“上次咱们学校那选美比赛,怎么没见着你去啊?”

现挂,你先抛给我的。得亏KB反应敏捷,大声道:“那是选美比赛吗?那是校花评选大会!”

“那你去不是正好?……”

观众一口气没笑完,KB望哦漏一眼,总算安稳将话题扯回正轨:

“你怎么净扯这……咱们今天可是来唱戏的!”

“来干什么?”

“哎呀,来唱戏的!”

“行,那您唱唱我听听。”
“哎?干嘛非我一人儿唱啊,我们俩得合作演出才行。”

“噢,得合作啊。那我给你来这幕后行吗?”

……

 

“这可太累人了。”

KB下了台就往椅子上一瘫,嚷嚷着动不了了。哦漏瞥他一眼:

“得了吧。你捧哏还累,我这可是做了全套……我都快散架了都。”

“该。”KB忿忿道,“桌子里站着说话不腰疼,让您也体验体验民间疾苦来。”

“你们俩不错啊。”

藕荷色大褂在他面前晃过去,KB懒得抬眼。哦漏道:“下面听您的了。”

奇然和路人上台去了,临走前抛给俩人一个鼓励的眼神。奇然台风稳重得很,路人却是个跳脱性子,两人一唱一和早已名声在外。主持人话音刚落便激起一片掌声。

两人接过萧忆情递来的一碟儿瓜子,坐得比观众还舒服。谁料没享受多久KB便听见台上有人提自己名字,当下猛地一激灵。亏得哦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,这才避免了瓜子打翻的悲剧。

这这这这怎么回事……?哦漏用眼神问KB。拿我们俩砸挂来了?

 

“当时奇然老师也是年轻啊。”

“哎,当时年纪小,不懂事。”

“奇然老师第一个就站起来了。其实当时那环境,谁敢接话啊?KB在那杀气腾腾,虎视眈眈盯着呢。差把刀就成凶案现场了就。”

“就是呢。”

“哎,可是奇然老师不怕,他一拍胸脯,声音还特别大,喊的是:我!哦漏睡粉!”

“哎哟,那我当时可真是够莽撞的。”

“就瞧KB脸一沉,那脖子都青了,哎哟爆起三尺多高的青筋哪。”

“是啊,那谁不生气呢。”

“只见KB一张脸由白转紫再转黑,身上隐隐有杀气弥漫。他左手,提一惊堂木,右手拿着那扇子,‘蹭蹭蹭’就奔奇然老师去了。那可谓是:气冲斗牛,怒拔凌霄。只见KB猛地一拍桌子,爆喝一声!”
“什么!”

“你是——假的!”

“多新鲜哪?”奇然一摊手,“可不是怎么地,咱们全相声社,KB要称第二,都没人敢当第一的。”

“诶对,就哦漏睡粉这茬儿是吧。”路人说着笑了,不自觉地望了望后台,随即一缩脖子道:“幸好他俩今儿没来。——各位观众啊您也不是外人,这事儿咱们内部知道就行了,千万别往出传……”

“噢咱们这就算内部啦。”

“你别说。”路人一挥手,“咱们这内部人士还挺多哈。庞大的组织。”

奇然不动声色,折扇一展。

“这敢情是,K漏粉丝后援会呢。”

 

后援会好啊。后台听着的KB忍着笑,朝哦漏做了个口型。

哦漏被他看得心神不定,扇子捅了捅KB后腰,悄声道:“这还能有后援会啊?”

“可不是怎么地,也不看看你K哥人气多高。”

KB突然怔了一瞬,补救及时。但他还是望见了KB眼中一闪而过的隐忧。

“照老前辈的话来说,说相声的就靠一张嘴,三真七假。编好剧本,逗乐观众,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了。”

哦漏突然心里有些难受。他背过身去,尽量不动声色地笑道:“台上台下,确实是得分清楚了。”

刹那间的凝涩被抛在半空。两人一时都没说话,只有外边的声音一迭地飘忽,像是尘埃般地,落在他心里。

萧忆情和斯雷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机会溜了,空气更是安静得过分。

黑夜是寂静的。哦漏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。尤其是从午夜到凌晨的那一段,所有人都在睡眠的深梦之中,挟裹进无止境也无边际的深渊。梦中和城市,是一样的颜色,一样的泼墨。这时候,唯有一声哭从很远很远的天际传来,你才能感觉自己尚在人间。

 “但话是这么说,很多时候台上台下是相通的。生活中的情感你可能用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,包袱,台词,虽然是设计好的东西,但我们自己创作的时候,你知道当时的感觉……总有原型。”

KB越说越小声,终于落入完全的静默。哦漏扭头望他,无声地告诉对方。

“我明白呢。”

他其实刚刚脑子里一瞬间掠过的全是台上两人说过的各种话。“千年等一回”,“我得护着”,“这是我搭档”,“共赴红尘”,当时一念闪过习惯成了自然,而今他回想,只觉字字惊心动魄,落地有声。

 

一场过后,奇然和路人这“K漏后援会会长”的名头就此打响。用萧忆情的话来说,早知道拿这俩人砸挂能砸得扬名四海,他在大二的时候就该这么做。

可越这样KB心中就越不安。他捧着手机的时间越来越多,走在路上总觉听见旁人的窃窃私语,再这样下去他干脆推了所有邀约,把自己封闭在宿舍里靠外卖维生,除了相声社排练和必需的上课,几乎再不见他踪影。

哦漏性格并非敏感,他生就一副好脾性,根本没去管外界流言蜚语有多纷杂,身处漩涡中心却对局势一无所知,是真真一张白纸。他也乐得如此。相比KB却更加在意观众唇枪舌剑内外交战,有时候看见什么心里猛地一颤,对外却永远笑意盈盈。

我怎么就老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呢。某次聚餐时,萧忆情悄悄凑到奇然耳边问他。奇然点点头,道不瞒你说我也感受到了这凝固的空气。那边斯雷嘟还在高呼我们也该拓展拓展新业务了,要不观众老是看我们一对儿一对儿上,不仅看烦了,还得不断吃狗粮。路人顺手一根筷子打人头上,下周就是七夕了啊,你可悠着点儿,别到时候被人烧死。

“我们确实该试着改变一下形式。”斯雷嘟歪了歪头思考,“诶仙儿,下次我们组一群口试试呗?大K你觉得怎么样?加点民谣摇滚?”

“群口没问题啊。”萧忆情指了指奇然路人,“就怕他们俩相声老艺术家,不肯跟我们搭怎么办呢。”

“萧忆情你得了吧你,咱们这谁老啊到底。”

“想法很有创意。”

KB没抬眼,笑道好啊,那下次演出,我试一个单口。

 

 

3.

哦漏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,该演出排练都照常,只是KB总推说有事,平日里上图书馆去饭堂就少了个伴。KB在时哦漏总默不作声听他讲话,少年神采飞扬,单是望他眼神,那里头的专注和明亮都能把人溺死。然而这两个月过去,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气氛不寻常,只这俩人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地该来来该去去。照路人的话说“再下去观众都该看出来了”。

元宵演出刚结束,KB还是一下台便不见踪影。哦漏正琢磨着问问其他人KB的事情,就见一群人劈头盖脸闯进后台。为首的就是萧忆情,气势汹汹一指哦漏:

“干什么干什么呢你们俩?拆伙啊?真要拆伙也不记得请我们吃顿饭?”

不是,闹半天您原来就顾着吃饭来了啊。哦漏有些懵,小声道:“什么……什么拆伙?谁拆伙?”

 “你不是说对口的吗,怎么老跑我们这儿来啊?不对词啦?不排练啦?”

 “我……我想学点新东西。”

哦漏低着头,踌躇道。

“因为感觉自己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。我没有功底,虽然只是社团,但我想把演出做好……仙儿擅长评剧,我就想过来多学学。之前唱《乾坤带》我差点没唱上去,下次万一在台上垮掉就完了。”

“嗨。”

奇然似是松了一口气。路人道:“我以为你这躲着KB呢。”

“不是……我躲他干嘛?”

其余几人对望一眼,斯雷嘟小心翼翼开口道:

“你们没闹别扭啊?”

这叫什么话。奇然顿觉头大,连忙把斯雷嘟拨拉到后边去,道:“之前KB不是说要练单口吗,这几天看他也净一个人待着。我们以为是你们俩有矛盾了,或者是磨合期什么的呢……嗨,是我们多心了。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啊。你多找找KB啊,搭档之间得加强交流……”

“但KB状态不太好。”

萧忆情突然道,将奇然最后一句话拦腰斩断。

“这两个月以来,他一点都没跟你说?”

“漏漏,你可能没太注意。”路人也摇头,“KB心思其实挺细的。也是我们不好,作为前辈应该提前跟你们说。站在这个舞台上,有人捧就有人踩。我们只是个小小的社团,比不得真正的明星,但总受着喝彩和掌声的另一面阴影。KB啊就是太顾及外界的看法了。其实按道理那些人都是外行,能看出什么来?顶多凑个热闹学会个词就瞎用了,台下还刨活,这种人的话真没什么好听的。”

“你们遭遇了跟我们当时一样的经历。”萧忆情生怕路人一讲起来义愤填膺,连忙打住道,“确实有人在挑刺儿,说你们讲得不好。说实话,我们也一样挨骂了。”

合着这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。哦漏恍然,心中自嘲道自己还真是与外界脱节不少。KB心里不舒服,他自然也不免难受。

“漏漏,只有你能劝他。你是他亲搭档。”

萧忆情趴桌子上,拿扇柄撑着额头,望向哦漏。

“KB那人以前跟我一个高中的,我比较了解他。你别看他一表人才的,实际上心里装的事可多。他容易纠结,容易钻牛角尖,掉到一个坑里就出不来,你可千万……”

萧忆情叹了口气,道:“你可千万别抛下他啊。”

谁抛下谁啊。哦漏心忖,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,KB会害怕拖累自己。那个台上光芒万丈的少年,一挑眉一笑自有风度的少年,他也会担心这些吗?也会在夜半无人处盯着谩骂的文字久不成寐吗?他一直是自信而勇敢,像烈日下的郁金香的人啊。

哦漏推开后台的门,他知道KB在那里。

没人的时候,他总是在那里。

“KB。”哦漏轻轻唤了声。对方招了招手让他过来,没有回头。

“你好像最近很久没去图书馆了,也没去食堂。”

“我后来去了。”KB闷闷道。

“KB。”

哦漏又唤了声他名字。

“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……刚进学校的时候,要不是你拉着我走出来,参加相声社,认识路人萧忆情他们,我一定在自己的世界里封闭过去四年。你和我不一样,这也就是你为什么人缘比我好太多。你在向上走,我们一起向上走。……可是外界的诋毁和质疑,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。”

KB坐在窗户边上,逆着光哦漏看不清他的神情,却知道KB一定在听。

“我知道你很好,KB。”哦漏郑重道,“咱们也搭档这么些日子了我知道没了我你能胜任。可是我还是想着,有我在这,一唱一和,你是不是能更安心。反正不管观众什么反应,有我给你托着,甩什么包袱,我尽最大努力给你圆回来。”

哦漏别过脸,不去看KB的神情。却感受到他目光深邃,似要将他看透。

两人都不说话。静默片刻后,KB笑了。

“得,我看你最近老往萧忆情那儿跑,以为你要甩了我跟他们群口去呢。”KB笑着揽上他肩膀,语调中似有欣喜,“我瞎紧张了,还好。”

“啊……”哦漏恍了恍神,望着KB眸子道:“那你这是,不讲单口了?”

嗨。KB无奈一摊手,寻思着跟这位得把话说得更明白些,最好一个弯儿不拐地交代。可是太直截了当吧,又怕吓着对方。思来想去,怎么都是出赔本买卖。

“没你,我什么都不讲。”KB肯定道。他望着对方的眸子又重复了一遍,眼中泛起熠熠的光。

哦漏没接话。半晌,笑了。

“先生,您这君子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啊。”

“那不行。”KB故作严肃。

“怎么不行呢?”

“驷马难追,那指的是马车。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外面什么朝代了,谁还用马车追啊?”

“那依着您是?”
“玛莎拉蒂难追。”

“没听说过。”

两人絮絮叨叨,从后台出来,众人早已散去,看来对哦漏还颇为放心。

前面俩小姑娘手挽着手走过去,聊的正是他们刚刚结束的演出。

“萧老师的相声真的好棒啊!那个戏腔,那个念白,京韵大鼓的韵味全出来了!我想把心都给他啊呜呜呜!”

“对啊还有K漏的也很不错,太经典了。我觉得我们学校从来没出过这么厉害的组合,天我真的好喜欢啊,每次他们一上台我就得做好手机拍照拍没电的准备。”

“得了吧,我上次连充电宝都给整没电了……哎他们俩今天那身湖蓝大褂真是太配了吧!太美丽了!”
“诶对对对对,你有没有注意到在台上KB看哦漏的那个眼神……我的天哪真是看得我心都化了!我能给二位脑补出一万字长篇剧情来!请他们务必结婚我去随份子钱!”

……

KB和哦漏默契地,一言不发地,目送二人行远。

他们方才其实在台上对视不下十次,KB好好一逗哏硬是险些背了台。但他确是没多此留心。那人嬉笑怒骂,言词锋利,已经足够闯进他心里。哦漏光顾着那点儿微小的开花的欣喜,却没注意KB神情。如此被女孩子一说,才茫茫然记起点什么来。

“她们说你刚刚看我来着。”

这话要他问出口,还是显得有些拘谨。哦漏将手悄悄往袖筒里拢了拢,不自觉低下头。

“废话,哪场我不看你了?”

KB扯出一个慵懒的笑意,忽然又道:

“只是你总注意不到。——来,看清楚了。”

他蓦然凑上前去,眉睫几乎触及哦漏肌肤,一瞬间他撞进无边珍重与深情。哦漏被吓一跳,急急后退几步,但这一定神间他总算明白了小姑娘家说的“长篇剧情”是什么。

他曾在这样的目光中,影子被无数个聚光灯拉得很长,长过无数个曙色与朝晨。

好家伙,这都不带先打招呼的。哦漏暗道,又惊觉自己心如擂鼓。他无计可施,只得草草笑道:

“您这可真演绎了瞪得比铜铃还大……”

KB一笑付之。

“该回家了。”
“那是宿舍。”

“确实是宿舍。咱俩还没住一起呢。”

……

 

清风,月影,湖蓝色衣襟。哦漏想习惯性接一句“没听说过”,简直欲盖弥彰。

这一恍神,他想起郭德纲说的来了,山河远阔,人间烟火。

披风雪,走千山,该是他们两人啊。

 

 

4.

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,青春总是过得太快。球场,草地,夏日,一晃神的功夫,已经不见。路人早已毕了业,在告别专场上差点掉眼泪,亏得奇然斯雷嘟一左一右给他遮住了,这才没露出破绽来。萧忆情留校读研倒也悠哉,只是从此少来参加演出,只偶尔忙里偷闲视频指点一下几位后辈。KB戏言自己已经成了相声社的顶梁柱,话音未落便被同为逗哏的斯雷嘟薅了头发。

相声社经久不衰,新人来了又走。

而他们,也在一展扇一拍醒木的时光里,春秋大梦初醒。

 

“毕业了之后,你有什么打算?”

KB和哦漏并肩走在种满梧桐树的校道上,碎阳翩飞地撒了他们满身。

很自然地,哦漏问了一句。

 “没想好啊。我打算当自由职业者,写书去。”

“噢,当作家。”

“就写点儿短篇的小说啊之类。”

“那挺好。”

“稿费可能也不多,能养活自己就好。”

“是,至少得衣食有保证。”

 

“漏漏,咱没在说相声。”KB哭笑不得,挥手打断他的话,“咱俩好像也没必要搁这一唱一和的。”

“可是习惯了。”哦漏冲他笑笑。一时半会儿之间,习惯是改不过来了,分离是一瞬间就结束的事,然而生活他还得慢慢适应。

“那你呢?有什么不成熟的想法?”

“没想好啊。我其实就想过一直说相声……挺意外吧……我其实挺喜欢说相声的。”

“你喜欢跟我说相声。”

KB冷静指出,笃定纠正。语言是老北京雕花木窗下结的冰棱,敲一下便一地碎冰,粼粼闪光。但千万不能直接踩,那冰碴子可锋利,会扎出血。

就那么锋利。

“你说得真对。”

哦漏叹了口气,低声道。

他迂回前行,拐一弯儿,避其锋芒,其实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——废话,大冬天谁光着脚往院子里跑啊?

“你还记得咱们有次上台的时候,说那个《山河图》。”

“记得啊。”

不知怎么地,哦漏心脏跳得有些快。全身的血液似乎乱了套,匆匆地忙乱地涌动。他几乎感受到脉搏的强烈震颤,一声,一声,砸在他心上。

他鼓起勇气。

“披风沥雪,共赴红尘。”

两个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。

真好啊。哦漏迷迷糊糊地想,没有抢拍,没有表演过激,没有大幕灯光,没有台上和台下。天地茫茫,红尘喧嚣,他们并肩而立,太渺小。

 “当真?”KB笑问。

“你抢我词了。”

哦漏闲闲回他一句。两人都没有笑,相声演员是不经笑的。观众满堂彩不关他们事,聚光灯下似笑非笑神情,才算进退章法,应对得体。

这么多年来,他们早已有此默契。

“您再盯着我看,我可害臊了啊。”

哦漏笑言。

 

KB确实成了作家。这么多年哦漏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,说过的梦想转眼间就能真去实现。而他自己沉浮人海,好在四处碰壁,也渐渐走上了想要的方向。

很偶然地,他撞见过一次奇然。对方一见他便笑得眉眼弯弯,激动道:“漏漏,你知道KB出书了吗?”

“多新鲜哪。”哦漏不疾不徐。说完他自己都笑了,捧哏的基因仿佛刻在他骨子里,平时没个声响,一遇见从前的人和事,就立刻冲破回忆,涌满他脑海。

奇然也被他逗笑了:“想不到咱们社团第一捧哏,名不虚传啊。”

“得。”哦漏打断他,“这名头也不好听。你就别说了。”

“对,差点忘了。KB的新书名字叫《赴红尘》,就你们当时那段。”奇然笑了一下,明灭的光盛在他琥珀色瞳仁里,瞬息间又消融。

奇然的声音似有魔力般,在他耳畔挥之不去。

“多久没见了,去找他吧。”

 

确实是多久没见了。哦漏抱着新书站在KB的新书签售会现场,丝毫不能把对方与从前那个一袭大褂的人联系起来。他好像瘦了,有可能是工作太辛苦,也有可能睡太晚,反正从前没少熬夜,都快熬糊了才迷迷瞪瞪睡过去。

哦漏心中念着,竟没来由地有些恐慌。

他已与从前的时光隔绝太久,快板大褂惊堂木落满尘埃,他也不常想起来碰,颇有种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觉。自己犹是如此,而台上的人呢?曾经使尽浑身解数逗他笑闹的人,一开嗓“杭州美景盖世无双——”满堂皆彩的人,他还会偶尔翻出一身大褂吗?他仍旧站在他右前方吗?

然而哦漏没时间细想,台上的人一开口他便确定那就是KBShinya。主持人声音甜得像松子糖,哦漏听了几句,觉得自己会被齁死。

“那么能不能给大家分享分享,您大学生活中记忆最深刻的一段是什么呢?”

KB怔了一下,随即笑得眉眼弯弯。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,道:“还真有这么一段。我大学的时候曾经是相声社的,说对口相声。

“当时大学嘛,相当长一段时间哪,我跟我搭档,天不亮就爬起来练相声的基本功。其中有一段‘贯口’我到现在还记得。

“十八般兵刃,说的是:刀枪剑戟斧钺钩叉,镗棍槊棒鞭锏锤抓,拐子,流星,带钩儿的、带刃儿的、带尖儿的、带翅儿的、带峨嵋针儿的、带锁链儿的,那我是样样——”

“精通?”

“稀松。”

KB不慌不忙,道出来俩字。观众哗一声笑开了。哦漏站在人群里也跟着乐,又想起来当时天不亮俩人就相携跑到艺术楼天台背词的景象。风冷,云白,有火红的朝霞自他们身后徐徐升起。

他突然很想念那段时光。

KB的声音纷涌而来:“您再听我给您细说。这拳脚功夫啊,分内家拳和外家拳。内家拳有无极、有极、皇极、太极,两仪、四象、形意、八卦;外家拳是少林寺弹拳、花拳、大红拳、小红拳、八仙拳、地拳、罗汉拳……”

“……远练长拳、近练短拳,小架子猴拳。猫蹿狗闪、兔滚鹰翻、蛤蟆蹦、骆驼纵。那都是三山五岳的英雄,四面八方的豪杰。”

哦漏在台下,跟着轻声默念。

贯口他们都一起背过,语句是熟之又熟了。然而哦漏竟一个字都发不出,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了,闷闷地难受。心底里发酸,一直充盈至眼眶。他绷紧了神经,深深吐一口气。

台上KB的声音又响起来,哦漏脑海中的弦快要崩断,一字一句,艰难地跟上:

 “……真叫高的高、矮的矮,胖的胖、瘦的瘦、丑的丑、俊的俊。真叫穿红的红似血,穿黑的黑似铁,穿白的白似雪,穿黄的黄似蟹。那真是脖子挺胸大脑袋瓜儿,腿肚子大脚丫儿,一个个咳嗽全带二踢脚味儿的:砰——叭!”

台下一片笑声。哦漏也跟着人群笑,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舞台上,西式瓷砖地板,极艳俗的大红绸子垂在两侧,似有些不伦不类,他们却演了整整四年。

照例,两人上场先对视,这么相视一笑,便是心有灵犀。随后拱手齐声,对观众席上道:

“今儿个给您说段相声……”

 

后面KB还说了些什么哦漏全没听见。他脑海里只回响着那段不能再熟的切口。

KB还记得,哦漏想,他还记得。

 

不枉自己将他捧在心上,置于眼底,这么些年。

 

采访完了照例是签售会。KB粉丝可多,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,听说签售会五湖四海全都赶来了,放眼望去是黑压压一大片。哦漏抱着他新书排在漫长的队伍后头,不大的场馆,长龙却一绕一绕。要不是看着手机,哦漏觉得他在这儿排了两个星期。

“To  哦漏:

“你可愿与我披风沥雪?”

KB一直低着头签字,运笔如飞,看到这句话突然愣住了。他抬起头来,哦漏穿的是他们俩第一次上台的那身湖蓝色大褂,站在他面前,像一盈清澈的泉。

“单等那桂子飘香月儿圆——”

他脑海突然炸响一声秦腔的韵律。尖锐地,茫茫地,在他面前扩散开来,是一片乳白色的雾。他目光穿透雾气,越过山河,撞见哦漏的眼睛。

KB敏锐地发觉,跟每次上台的时候一样,即使目光平静似水,他的这位搭档也总是悄悄地红了耳根。

他握着钢笔,佯作呵了呵笔尖。

随后一笔一画地,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
附了句话:

“我愿意。”

 

他仿佛又回到昔日舞台之上,大幕还未升,聚光灯已经亮起。哦漏抿着唇有些紧张,却还是拿折扇悄悄捅了捅他的腰:

“哎,咱们俩再对遍词吧。”

“放心吧,忘不了。”

“披风沥雪,共赴红尘。”

“这么说,您这话是当真了?”

 

 

纷渺的时光外,他答:

 “千真万确。”

 

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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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有点皮的后记:

等了一万年没有太太愿意写k漏说相声,于是只能含泪写文QAQ。

睡粉和“看你好看”的梗来源于张云雷老师。

“杭州美景盖世无双”来源于太平歌词《白蛇传》,“单等那桂子飘香月儿圆”来源于秦腔《火焰驹》,贯口来源于百度,莫名感觉这段有侠气。

最近听相声太多,如果有哪儿的引用我忘记标明了,请务必提醒我。

 

回头看看,我这写的什么破玩意儿啊——【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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