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迁

浮生只合樽前老,雪满长安道。

【k漏】涩风

* 疯狂ooc,请不要打我

* 仅限二次

* 本来想写《血腥爱情故事》,后来发现灵感源于《春光乍泄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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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早就该知道,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果。

 

哦漏遇见KB,是五年前的事了。

彼时他还是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大好青年,怀着满腔抱负走在人群中。正巧撞见一个KB,朝他招手,周身都是灿烂阳光,迷迷糊糊地,就一头撞进他心里。

回忆过得很快,在他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现。哦漏眼睛有点疼,他抬手揉了揉,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强,还是那个人,在他的记忆中,仍然那么耀眼。

就算已经过去了这么久,还是不曾改变。

当时的情景是某某公司做活动当街k歌,哦漏停步看了一下,就望着台下棕发青年被一群人起哄推上台去,满脸都写着“不情不愿”。主持人还不嫌事大,清脆的嗓音响遍整条街:“感谢这位先生的自告奋勇!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观众愿意一起参与呢?参加人数越多,奖项越丰厚哦,参加人数越多——”

哦漏当即正义感爆棚,硬生生越过人群,朝台上不知所措的青年大吼了一句:“我来!”

……好吧,他没有。

哦漏还挺喜欢在脑海里编这些有的没的故事。实际上他站在那里听棕发青年唱完了整首歌,对方声音低沉,唱歌的时候会微微闭上眼睛。一曲终了他往台下绽了个春风淡融的笑意,然后跳下台去,给了起哄小分队一人一锤。

他笑得真好看。

哦漏轻轻挪动脚步,从那群人旁边越过。余光一瞥间他望见自己的老相识也在那里,更加走快了几步,企图靠黑色连帽衫混过去。好巧不巧对方眼神明锐,大嗓门一响:“哎漏漏,你也在这里啊——快过来快过来!”

哦漏不由得抖了一下,认命般地走过去。

早知道就不听什么歌了!哦漏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,几乎在心里把萧忆情杀了一千遍。早知道就不走这条街,早知道就提前溜走,早知道就装作没听到,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……

“你来认识一下啊。这是我们公司公认男神,KBShinya。”

早知道,一开始就该斩断联系。

很多年以后,哦漏坐在赫尔辛基的草地上,眯着眼睛这么想。

在他面前,有一轮金色的跳跃的朝阳。

 

说是朋友也好,说是熟人也好。礼节性地交换微信,甚至连交换微信都不必,只是作为朋友的朋友毫无交集地过完一生,其实就很好了。

但哦漏所想毕竟还是没能实现。

确认关系后,KB就抱着被子和行李搬进了哦漏家。两个人都血气方刚,惹得萧忆情总叹息着说年轻人该节制点。偶尔的偶尔,他们会一起团在被子里打游戏到天明,还嘲笑一下对方的技术,有时候哦漏一睁眼,看着KB端早饭进来,围裙还没解,额角有亮晶晶的汗珠。

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,所剩无几的温存。

感情像是冰川融化,破碎了之后就成河,冰冷的,带着棱角,滔滔流向海洋。KB曾经说过想一起看日出,于是他们走了好远好远,走出了城市,因为哦漏不想骑车,也不想困在沉重的铁皮框架里,他们就漫无目的地走啊走,从半夜出发,走了好几个小时,到城市外看日出。

结果回去的时候哦漏还要上班,急急忙忙赶到公司还是迟了十分钟。上午会议的时候哦漏几乎趴在桌子上,每一秒都有睡着的危险。KB比他好一点,他上的是晚班,在一家奶茶店兼职,却总把别人的珍珠加成椰果。

一塌糊涂。

 

哦漏有时候会想,如果不是遇见KB,可能他会一直待在这个古朴的中国小镇上,每天搭公交车上班,在人群的洪流中行走,然后娶妻生子,平淡安稳地过完一辈子。

直到现在,哦漏还是不确定他是否应该为遇见KB而感到后悔。毕竟争吵,腻烦,对抗,哦漏把这些都归结为“人类不能控制的范畴”。对方什么都没做,他也只是在做自己,尽心尽力地过着个人的生活。

哦漏回到房间里。他把身上厚重的西服一件件脱掉,明明做着可有可无的小职位,却还是得例行把自己在西装里闷死。他刚解开衬衫纽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,哦漏打开房门,KB站在外面。

“好像沐浴露不够了。”

哦漏懒懒地打了个呵欠:“归你管,之前说好的。”

KB点了点头。哦漏去关门,快合上的时候却听KB轻声道:“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。”

哦漏一时无言。

他望了眼手机,这段时间太忙,KB也是经常的日夜不继,不看时间,他几乎都忘了明天是周末。

 

他想起很久以前,某个寒冷的夜里,他们窝在狭小的出租屋床上,关了灯,KB在黑暗中划拉着手机,屏幕的荧光照亮他脸颊,在眼睑投下青黑色的阴影。

“哦漏。”KB唤他。

哦漏嗯了一声,腰肢酸软和被褥柔软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软绵绵的,他往KB那边挪了点地方。

“我们一起去芬兰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他笑,“首先我们得学英语,然后得有那边儿的居民身份证,再之后……”

“哦漏。”KB打断他。

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,仿若凌晨微不可见的星辰。

“我想去芬兰看日出。”

哦漏沉默。他想说——你真勇敢啊。无论那语带讥嘲背后,到底有几分真心。

 

“我只是想去芬兰看日出。”

他如此坚持,相当执着。

 

哦漏最后什么都没有说。反而是KB说我好困啊,然后啪一下关了灯,在黑暗中入眠。

 

周末通常是KB最忙的时候,他们也不太常见面。哦漏本来就不是外向的人,自然也日常窝在狭小的居室里。

但这次KB却回来得相当早,几乎是罕见的早班。哦漏诧异地抬起头,KB正靠在门口换鞋,他手里还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。

白色回力鞋有些脏了。哦漏这么想着。该找个时候刷一下。

KB走到哦漏面前,把手中奶茶递给他。

“给你的。”

哦漏喝了一口,奶茶浓郁的触感和香气在口腔弥漫,他咬了一口椰果。

“我现在不喜欢吃椰果了。”哦漏沉默半晌,还是道:“下次别放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KB也没有多说什么,点点头。

“晚上吃什么?”

“我点了外卖。”KB道,“本来以为你加班。”

哦漏轻轻叹了口气:“我也不想加班。本来也没什么大事,偏偏会议一个连着一个——忙到九点都算早的。加班费也少得可怜。”

“彼此彼此。”

然后,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。

“考研也要花钱,兼职一个月工钱才勉强三千,连养活自己都不够。”KB闭着眼睛道,他不用计算,那些数字早在他心中过了无数遍,“要是不出意外,不算额外花销,我们可能——”

“我们可能早被柴米油盐压垮了。”哦漏不想说太矫情的话,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压抑。

“哦漏。”KB直起身来,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叫曾经那个熟稔的称呼了,“在这里生活——生活,真难啊。”

哦漏没有应他,他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“哦漏。”KB执着地唤他,这还是不太常见的事。

“我们一起去芬兰吧。”

哦漏突然笑了笑,道:“那你到底想怎么去?为了找你心中的梦想吗?”

 

空气沉默地静滞。

很多年以后,哦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还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受。他只觉得可笑,笑自己,笑KB,笑当时两个在苦难中挣扎,却始终无法逃脱的人。

就像那天的日出一样——赶到的时候,终究还是晚了。他们错过了那一次,就再也没有再去过。

不是破釜沉舟,也没有多深重的情感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——就没有再想起过这件事了。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彼此。山高水长,岁月失色,他们也不用再说些什么。

 

 “我会放弃考研,去找工作。”KB没看他,只是盯着惨白的天花板,“我们可以先凑路费。我看好了一家公司,他们有一个芬兰的交换计划,大概三年之后,我们可以一起申请——”

哦漏怒极反笑:“怎么可能?我问你KBShinya,就算我们真的走得到那一天,你有办法拿到签证吗?你能抛下这边的一切吗?再或者——”他盯着KB的眼睛,“你真的觉得我们走得到芬兰吗?”

KB也没有好脸色,怒道:“走得到?是啊,如果像这样天荒地老都走不到。你总是说不行不行,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,成天只会缩在壳子里逃避外界吗?你没有目标,你自己懦弱,胆怯,从大学到现在朋友都没几个,还想说什么以后?”

“KB你他妈现实一点!”哦漏猛地起身,差点撞倒面前的茶几。“是啊,我就是懦弱,我就是胆怯,我没有朋友,你也离开我好了!没有必要在一起,如果这么吵架,吵吵吵吵吵我都吵烦了。你自己去找另一个人去找你的芬兰啊,我就这么一个人站在这里,你要走就走!”

话一出口哦漏就知失言,然而尖锐的自尊心仍撑着他站在原地。哦漏转过身去不看KB,想一拳砸在墙上却还是没下去手,指甲掐得青白。

KB冷笑道:“走?你还嫌我走得不够远吗?”他步步紧逼,“我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天天要跟你吵架。”他疾步走到两个人的房间里,扔出一个枕头,“我当时就不该信你,对自己没有信心,从一开始就放弃所有希望,我他妈为什么要理?我为什么还自讨苦吃?”

“是啊。是我拖累了你。”哦漏往沙发上一坐,“你去你的芬兰。我留在原地。好不好?”

KB没说话,他躺倒在沙发上,蜷在被子里转过身去。

哦漏也不欲再言,他回到房间里把门重重地关上,听到外面有玻璃破碎的声响,大概是KB又砸了什么杯碗盘碟。

好累啊——好累啊。

他疲倦地想。

KB在沙发上翻了几个身也总是睡不着,心中一把无名火烧得他烦躁不堪。可他又清楚地知道,谁都无法责怪。

“是我的错。”KB自嘲地笑了笑。

“去他娘的芬兰。”

 

KB把大衣拿走了,哦漏仔细地听了听外面的声音。他知道,对方大抵也在想同样的事情。

当时无数个分叉路口,无数个抉择,不知道怎么就——走到了这一步呢。

哦漏叹了口气,享受难得的平静气氛。

无止境的责怪与缠斗,不止不休的争吵,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。没有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,连萧忆情也没看出半点端倪。但内里,早已波澜万里,腥风血雨。

或许是都太了解对方,或许是分工太过明确,两人根本没有什么好说。公司,家,两点一线的生活足够消磨人所有热情。哦漏总是匆匆忙忙,还时不时加班,KB也没时间去接他,光是考研和兼职就忙得团团转。KB统计过,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对话就停留在“吃晚饭吗”“加班”“明天几点走”“比你早不用管我”,简直比最老套的情侣还要无聊几分。

哦漏缩回被子里,仿佛缩进一个人的小天地,谁也进不来,谁也叩不开门。他想KB一定很无措而不安吧,在这样冷清的夜里,就算有街灯,就算有行人,也不属于他。

可他呢。哦漏撑着头问自己,他最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。他难道不懦弱?难道不是一直在逃避?难道不是连构想的勇气都没有?

KB说得其实很对。他是个懦夫,在尝试之前就缩进壳子里,放弃一切未来的可能。KB可是那么勇敢的人啊,带着阳光和露水大步走进他生活,却也无法拯救哦漏。

他们带着各自尖锐的棱角,在彼此的生活里纠纠缠缠这么久,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刺痛过。偏偏不长记性地重蹈覆辙,拉着对方一起堕入无底的漩涡中去,却死都不愿意分开。

哦漏见过KB的家人。KB的妈妈是个漂亮又利落的女人,对他很客气,谈起自家儿子的时候总是难掩骄傲而幸福的神色,看得出为KB操了不少心。KB还有个上高中的妹妹,沉迷耽美小说,衣柜里藏着一件lovewins的卫衣,却不敢让妈妈知道。

他不可能背弃家庭,背弃一切。

哦漏想起之前有一次,在又一次的争吵和冷战过后,他一个人从公司走回家,路途有点长,却总让他想起那天的夜色,他们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一起去看日出。如今他一个人走着,也觉得有种别样温柔而安详的氛围。

哦漏不想太早回去,他就在附近转了几圈。远处的街道上传来醉汉摇摇晃晃的小调,哦漏坐在长椅上,听完了整首歌。

等他回到家,已经是半夜两点。他一推门就望见坐在餐桌前的KB,遮不住憔悴的黑眼圈。

“怎么还不睡?”哦漏有点诧异,他顺手把大衣搭到挂钩上。

“睡不着。”KB打了个呵欠,从桌前顺势滑到沙发上,一拉被子蒙住头:“睡了。”

哦漏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回到房间离去。

他盯着空洞的天花板,盯了很久。

那晚他做了一个梦,梦里全都是辉煌而绚烂的霞色,太阳像一团火球一样在地平线远方升起,烧尽了整个天地。

哦漏没有告诉KB的是,他其实偷偷在网上查过去芬兰的机票,他盯着网页看了很久很久。一页页翻下去,有绚丽的极光,漫天覆地的冰雪,万里苍白,却没有一张跳跃的火红的朝阳。

 

他本来该知道的。没有朝阳。

 

后来,直到争吵不休成为家常便饭,直到几乎砸了屋里所有东西,直到KB拖着箱子,像来时一样走出门口。他把自己那套钥匙从十三楼丢到水塘,连水花都没有。

哦漏回来的时候屋里很明亮,他几乎错觉是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,KB下一秒就会携着皂角的清香味出现在他面前。哦漏狠狠地吸了吸鼻子,望着空荡荡的房间。

KB说,“我至少还给你留了盏灯。”

他也没有去找,没有去看KB还留下什么,还带走了什么。他只是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,疲惫又空洞地倒在沙发上。

他觉得累极了。

 

这故事,实在是太荒唐了。哦漏想。

俗套,荒稽,走板乏味,空前绝后,无人匹及,无人问津。他们被时间磨破又愈合的满身伤痕,都和在血肉里吞下去,爱得痴缠,恨也经久不息。

他们像是舞台剧里的两个演员,言辞激烈,挥舞手臂,耗尽所有力气伤害彼此,想要靠近却竖起全身的刺,然后两败俱伤,一错再错。

为什么,为什么。

哦漏狠狠泼了自己一脸冷水,企图以此掩饰指尖下的泛红眼眶。他觉得很奇怪,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,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啊,为什么就开始无端端的争吵,为什么就不耐烦了彼此,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交流都不能有,言语中明里暗里地掺杂了尖利的刺,生生刺穿人肌骨,在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无所谓地添一道。

哦漏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,从抽屉里拿出两张飞往芬兰的机票,然后撕得粉碎。可他没有,他拉开抽屉,那里面只有经年累月的收据和草稿。哦漏左看右看,一点都没有回忆的样子。

“KB啊……”他喃喃。

为什么啊,为什么相爱的人总要分离。

“好想去芬兰啊。”

哦漏小声地,小声地喃喃。

他趴在桌子上,面前是一片空荡。然而他眼里有一个KB,正低头闲闲地翻看手机,灯光落在他侧脸上投下一片暖色,偶尔哼唱两句不成调的,他们最爱的那一首歌。

那该是他们初识那年,彼此最好的样子。

哦漏抬头朝KB笑。

KB也笑,道:“等你K哥赚钱了,就带你去。”

哦漏点点头,微黄的光晕在他眼里漾出温柔盈波。

 

后来有一段时间哦漏很怕再在街上遇见KB,上班下班都特意绕了路走,当时初识的那个广场更是避之不及。

哦漏曾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见到KB,直到某天,在萧忆情的订婚宴上,他望见那个熟悉的影子。

很奇怪,他很平静,甚至有些波澜过处的死寂。反而KB急急追出来,在寂静的夜里,他喊他从前的称呼,漏漏。他声音嘶哑而颤抖。

“漏漏!”KB用尽全身力气喊。

“我们一起去芬兰,好不好——”

哦漏顿了顿,没有说话。

他向前走,一直向前走,走到街道尽头,走到城市边缘,遥远的地平线另一端。他才停下,喘了口气。

他没有回头看,他知道KB不会追上来。

 

三年之后,哦漏还是去了芬兰。

他坐在赫尔辛基的草地上,从黑夜坐到黎明,再到晨色一点一点亮起,从目之所及的,最远最远的天际,缓缓出现一道橙色的金边。

多么辉煌,而又壮阔的景象啊。

哦漏着迷地望着朝阳跳跃着升起,向大地洒下它温暖的光晕。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回想起了很多事,那些曲折,过往,伤口和慰藉,但现在都不重要了。在阳光下,一切都显得太过渺小。

他记得KB说,哦漏,我们一起去芬兰吧。

你看看啊KB,哦漏张开双臂躺倒在草坪上,可是我现在在芬兰了,你在哪儿呢?

 

在他头顶,无垠的天穹上,是一轮燃烧着的,炽烈的朝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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